人间四月天

暗涌(宫二x一线天)有私设

莫问莫等。


  

莫失莫忘。


  

1953年


  

宫二姑娘去世的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初春的早晨街道上还弥漫着潮湿的雾气,下过雨的地面一片混浊泥泞,叮当响的自行车行过水洼溅起不算清脆的水声。


  

一线天盯着那扇窗,和往常不一样,那盏灯这个时间本应是被熄灭了,而它整整亮了一夜,一线天也看了一夜。


  

飘雪了,灰蒙蒙的天让雪像染了尘。


  

“哎呦,师傅,这都开春了,怎么又是飘雨又是飘雪的啊。”

三江水拍了拍肩头的雪,甩了甩裤脚,发现裤脚不知道何时被溅污了,忍不住跳脚骂起来:“这哪个杀千刀的骑车也不看路?!”


  

“这两天怎么样?”

一线天擦了擦起雾的窗子,那盏灯仍在亮着,风把未阖紧的窗子微微的开了一道口子,雪花翻卷着涌了进去:还没醒吗,这样下去肯定会受凉。


  

“哦,您说宫二姑娘吗?”

刚才还在炸锅的三江水语气平缓起来,他抬眼看了看一线天又低下头,思忖着措辞:

“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宫二姑娘了,早晚的餐食也都是老姜送上去的。”

三江水看到一线天的嘴微微张了一下,似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


  

宫二姑娘的身体自与马三一战之后就不好,天寒了即使隔着一条街道也时常能够听到她咳嗽的声音,刚开始咳嗽是些微的,极轻极轻的,却像猫抓一样挠着一线天的心;后来咳嗽越来越激烈了,持续的时间也更加长,一线天的烟掉在了地上,他皱着眉用脚将烟碾碎,没有拿外套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三江水问他去哪,他只道是去医馆;三江水想着师傅终于开了窍,去了宫二姑娘的医馆,便高兴的张罗着伙计们今晚要好好庆祝一顿。


  

许久,一线天回来了,提着几包药,他将药包放在桌子上,又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写着英文字样的药瓶。


  

三江水挠了挠头,疑惑不解:“师傅,你这。。。”

“去给宫二姑娘送过去吧。”

“可宫二姑娘自己不就是医生吗?”

“医者不自医,这些都是滋补的东西,去吧。”

“好嘞。”


  

三江水将药瓶揣到兜里,提着药包出了门,真是别扭的人啊,三江水想着,一条街,门对门,两步路,可师傅他始终没有迈出去。


  

宫二姑娘没有出来,是老唐接的客,老唐本是拒收的,三江水极力说是极好的滋补药,对宫二姑娘的身体绝对有好处;老唐心软了下来,他拆开药包,里面是上好的茯苓、人参、冬虫夏草还有麦冬。。。全都是世上难寻的高品质的药,若是二姑娘吃了真的会好起来吧。


  

“小姐,对门送来了上好的药材。”

老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轻轻地敲了敲宫二姑娘的门。


  

门吱呀一声响了,宫二的脸色苍白如雪,而双唇却红的像带血的玫瑰,她微微的抬起眼睛看了看老唐双手捧着的药包,又看了看站在老唐身后的三江水,明白了什么。


  

她转过身,人消瘦、衣服也又宽了几寸,裙角露出了纤细的脚踝,三江水一直认为习武的女人都是五大三粗,宫二小姐改变了他的看法,盈盈一握的惨白的脚踝还有轻飘飘的步子,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让人恍然。


  

她提笔,垂眸望着窗外看见那人晃过去的身影,抿了抿唇,思忖了片刻,落笔,随后那张纸被齐齐整整的折了起来,递到三江水手上:


  

“谢谢,不必,把这个交给他,老唐把东西还回去,送客。”


  

宫二姑娘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是咳嗽的缘故带着些沙哑。


  

“宫二小姐,我师。。。”

三江水没有说完,那扇门便阖上了。


  

老唐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小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三江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他将药包和药瓶放在桌子上,越想越憋屈:


  

“师傅啊,你说你要是稀罕宫二姑娘,那你躲着她干嘛?!八抬大轿给她迎回来啊!”


  

东北性子的三江水实在看不过去,语气里尽含着恨铁不成钢。


  

“她不图这个,我不求这个。”


  

一线天点了根烟,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被原原本本归还过来的东西,然后又望着窗外,今日是深秋难得的大晴天,那扇窗子开着,阳光正洋洋洒洒的洒进去,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停留片刻,便飞走了。


  

“见到她了吗?”一线天开口。


  

“见到了,瘦的呀,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就这宫二姑娘还说不必,把这好东西又退回来了。”

三江水的脸拧巴起来,忧愁的小眼睛显得有几分滑稽。


  

不必,宫二知道,他一线天也知道。


  

又过了一段时日宫二姑娘的咳嗽停了,偶尔也有出诊的时候,还是穿着素黑的旗袍,披着墨青色的氅,如同传统的墨色山水画一样。


  

这种时候也是一线天最欢喜的时候,因为问诊的时候宫二姑娘会笑,清清淡淡的,就像初春时节已然破冰的溪流——冰冰凉凉的,可是却又让人觉得无比温柔;这个时候一线天就倚在窗边看着她,嘴角带着笑,当发现宫二姑娘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后退一步,只是四目相接的时刻少之又少。


  

咳嗽停了的原因是,她已经疼痛的只能干咳,连声音都发不来。


  

他以为她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想着学几道东北菜到时让三江水送过去吧。


  

只是后来宫二姑娘再也没出诊过。


  

——————————————————————————


  

外面的风雪大了,那盏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然后传来了碗碟清脆的破碎的声音,还有老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师傅!”

三江水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


  

一线天愣愣的看着那扇窗,他的鼻腔、喉咙、心脏好像被满天的风雪堵住了一样,让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流不下泪。


  

“去。。。去帮忙。”

一线天开口,他的声音颤抖着,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吐出来这四个字。


  

宫二姑娘去了,就像冬日里的白梅花一样,落在雪地里,天地白茫茫一片,哪也寻不到。


  

他和她未曾说过一句话,他和她说过很多话。

他和她未曾再多见过一面,他和她见过很多面。


  

君子不乱于心,不困于情,而他一线天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他时常在宫二姑娘去的那一天,倚靠在窗户边抬头看着那扇窗:风和日丽的时候麻雀落在窗台的模样;点起烛火时那扇窗映出的她的剪影。。。。。。


  

他未曾为谁落泪,等他想为宫二姑娘落泪的时候却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


  

某一日三江水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师傅!师傅!这是宫二姑娘给您的纸条。”


  

三江水将袋子塞到一线天的怀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徒弟对不起师傅!这是给宫二姑娘送药那天让给你的,可我这猪脑子给忘了,最近媳妇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只可惜已经揉烂了,这。。。”

三江水的脸涨的通红。


  

一线天想要把这珍贵的东西放到大褂的袖子了,可他忘了今天他穿的是西装,搜寻一遍竟未发现一个合适的口袋,他有些手足无措,拍了拍三江水的肩膀,说了声谢谢便让三江水先出去了。


  

后来三江水时常能够看到一线天坐在桌子前,用他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捏着细碎的纸片去拼那张纸条。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爽,麻雀落在已经泛黄积灰的窗边,他拼完了最后一片碎片,字体已经氤氲模糊,却依稀还能辨认:


  

莫问莫等


  

眼角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在往外涌,他用衣袖擦着,擦到两眼通红发肿。


  

这种事情,我从一开始便是知道的。


  

风起了,刚拼好的纸条又变成碎片散了一地,一线天急忙阖上窗,蹲在地上捡。


  

后来三江水时常能够看到一线天坐在那,用他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捏着细碎的纸片去拼那张纸条。


  

“师傅,还没拼好吗?”


  

“还没。”


  

END


  

———————————————————————————


  

一直想为宫二姑娘和一线天写一篇文,理解的可能不够透彻,文笔也不够成熟。

火车上那一遇真的让人心动,不得不说王家卫导演对这种氛围的把握实在是太会了,让人念念不忘。

他和她未曾说过一句话,他和她说过很多话。


  

他没有和她面对面说过一句话(电影好像有说过),他通过三江水和他说过很多话。


  

他和她未曾再多见过一面,他和她见过很多面。


  

他没有再和她像相遇时那样相坐无言见过一面,但他看着她或在梦里见过她很多面。


  

最后一线天一遍又一遍的拼着那张已经拼好过的纸条就是因为他莫失莫忘。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希望两位好演员能有好机会再合作吧。


评论(5)

热度(91)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